北府兵不仅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外敌,也将永嘉南渡以来,形成的南朝士族掌权的政治格局,劈开了一道裂缝。
之前的南朝,除了陶侃出身寒门之外,并无杰出的寒门人士涌现。士族如谢万等,更是完全以门第看人,瞧不起寒门出身的人才。只有谢安、谢玄叔侄等少数有识之士,能做到不拘一格任用人才。但总的来说,北府兵军官如刘牢之等,虽手握强兵,但官位不高,只是勉强挤进上层社会而已。
孙恩、卢循起义动摇了以王谢为首的江南士族统治,军队的影响力相对增强。王恭、桓玄之乱,更是撕破了南朝统治阶级政治斗争的规则。以刘裕为首的寒门出身的北府兵中下级军官,逐渐替代门阀士族,掌握了南朝的最高权力。
刘裕掌权之后,走上了桓温的老路——北伐。但与桓温不同的是,这时南朝掌握实权的,基本都是北府将领。少了世家大族的掣肘,刘裕的北伐成果,比桓温大,比谢安牢固。
刘裕先后讨灭南燕、谯蜀、后秦。尤其是后秦之战,堪称刘裕的经典之作。
后秦一度和后燕、东晋三国对峙(第三次三国对峙),实力在十六国中排的到五六名,国力之强并不逊于桓温北伐时的前秦。就在数年前,后秦还曾经是刘裕政治上的盟友。而此时,刘裕后方更有北方崛起的北魏在旁虎视眈眈。
但刘裕麾下将星云集,王镇恶、沈田子、檀道济、朱龄石皆为一时之选。最终利用后秦国主新丧,讨灭了后秦。
在北伐的同时,刘裕铲除异己,平灭各大割据势力,终将整个南朝都控制在了自己手中。420年,称帝建宋,建立了南朝宋。
慕容家族人才辈出,除了慕容恪之外,他弟弟慕容垂也是个猛人。
慕容垂早年在枋头打败过桓温。淝水之战后,回到河北,召集旧部,建立后燕。打败北府兵刘牢之,遏制了东晋的北伐。
他的主要问题是继承问题没有弄好,弟弟慕容德、儿子慕容宝、孙子慕容会各据一方,埋下了内乱的种子。参合坡之战反倒不是最重要的失败。
这哥们才能和袁绍、刘表差不多,可以欺负一下不如他的人。但碰上这个时代的超一流高手,如刘裕、拓跋珪、赫连勃勃,基本就是满地找牙的份儿。
赫连勃勃和拓跋珪可谓家族世仇,其恩怨史完全比得上近代沙特的哈希姆家族和沙特家族之间的恩怨史。
赫连勃勃的代表作是借刘裕东归之机,攻取关中。不过正如多数战争中,打败自己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一样,这边主要是刘裕阵营的失误实在太大了。沈田子杀王镇恶,王修杀沈田子,或者还可以归结为将领间的恩怨,以及必要的执法。但刘义真杀王修,就实在莫名奇妙了。可以说刘义真,才是关中之战刘裕的最大败笔,后来还拖累死了朱龄石、朱超石兄弟。
关中之战,从地盘来说,南朝损失并不大。但刘裕辛苦二十年,积攒下的北府将星,几乎损失殆尽,成为南朝军事实力的转折点。
至于赫连勃勃,其实就是拓跋珪的翻版。如果他的子孙建立北朝的话,他的评价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堪——论残暴,拓跋珪在参合坡坑杀的降卒,绝不比赫连勃勃杀的少。至少在赫连勃勃活着的时候,无论刘裕、拓跋珪都不能在他身上讨到好处。
赫连勃勃建立的夏和同期的北魏、东晋,成为了第四次三国对峙。
毛修之这个人单论功业,无法和本篇人物志的其他人物相提并论,然而其事迹之曲折,却令他人望尘莫及。
一般来说,分裂时代是逃犯的天堂,不管再怎么走投无路的人物,只要下决心跑,天下总有收留他的地方。比如司马休之父子,被刘裕击败后,逃到了后秦。没想到过了几年,刘裕为了抓他们,兵伐后秦,甚至俘虏了后秦的皇帝。结果就这样,都还是没能抓住司马休之父子——他们见势不妙,早早的逃到北魏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政治犯由于在敌国没有根基,尽管性命无忧,但政治上多是郁郁不得志的,不过苟活而已。
毛修之和他们不一样。毛修之出身官宦世家,其伯父为益州刺史毛璩。他早年在殷仲堪手下效力,后者被桓玄所迫自杀之后,改为桓玄效力。在刘裕讨伐桓玄的过程中,毛修之倒戈,并直接导致桓玄被杀。
刘裕因为这项功劳以及笼络毛氏家族的需要,格外厚待毛修之,即使在刘裕讨伐刘毅的过程中,毛修之曾率兵抵抗,也不曾被问罪。
后来,毛修之追随刘裕灭后秦,定关中。但很快,就被席卷西北的赫连勃勃所擒。在当了10年俘虏之后,又随着夏国的失败,成为了北魏的俘虏。这时他已经53岁了。
换作其他人在这个岁数这个处境之下,恐怕是没想法了。不料,毛修之竟能凭借一手做羊肉汤的手艺,得以亲近拓跋焘,并成为了北魏的大臣。到他死的时候,竟然已经是北魏仅次于拓跋焘和崔浩的第三号人物了。
如此在南北朝两面投缘的,恐怕也只有黄大仙笔下的燕飞能够做到了。
黄大仙笔下的竺法庆、尼惠晖,历史上真有其人,但是时间上,要比边荒故事晚了120年左右(517年)。他们领导的大乘教起义,是当时北方最大的宗教起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竺法庆的确可称为“北方的孙恩”。
至于竺法庆的武功“十住大乘功”也是有来历的,他们力倡“杀人作乱”,认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
在中国历史上,一直都有北方打南方的传统,汉朝时,匈奴打汉人,汉人打越南人。十六国时期,匈奴打汉人,鲜卑打匈奴,柔然又打鲜卑。
拓跋珪相对于后燕和后秦,就算是北方的北方了,参合坡之战和柴壁之战就是他的代表作。
拓跋嗣尽管也算牛人,但和刘裕、赫连勃勃这些强人同时代,注定了他很难有什么作为。趁刘裕去世,对南朝发起的进攻,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淝水之战后南强北弱的格局。
在上一代枭雄们纷纷谢幕之后,拓跋焘成为这一时期的第一牛人。统一北方,对他来说只是开胃菜,他的野心绝不在当年的苻坚之下。于是南北朝最初的几十年,主要在双方的征战中渡过。
双方的第一次交锋在430年,北方由于征战连年,军队素质已经超过南方,好在有北府兵硕果仅存的名将檀道济在,刘义隆虽败,但实力无损。拓跋焘由于北方尚未统一,亦无力扩大战果。双方都将目光投向了未来的决战。
二十年后的450年,刘义隆先发制人,出兵北伐,但这一次,北朝的军事实力已经超过南朝。拓跋焘不但遏制住了刘义隆的攻势,还顺势反攻,一度打到了长江北岸的瓜步,和刘宋首都建康隔江相望。在回师时,又大肆掠夺,严重破坏了南朝江北六州,南方“元嘉之治”的盛世局面一去不复返了。
总的来说,刘义隆算是个合格的守成之君。虽然比不了拓跋焘,但也没让后者打趴下。即使是450年的北伐惨败,实际上也不过将南北朝的实力拉至同一水平:北方军事实力强,而南方经济实力强。
刘义隆文有余,而武不足。刘裕早年只有一女,刘义隆和他的兄弟们都是刘裕中年所生。这些人没有机会跟随刘裕征战,自然也就学不到刘裕的绝世武功了。
刘义隆最大的问题主要在于处理家族的内部事务,尤其是诛杀刘义康,打开了南朝王室自相残杀的序幕。他本人也因此死于其子之手。
拓跋焘死后的数十年,北魏的权柄逐渐转移到文明皇后冯氏的手中。冯氏的才干和后世的武则天相若,其有保留的汉化政策,对北魏巩固北方统治很有益处。
孝文帝的迁都、改革,极大的改变了北魏国内的政治、经济格局,短期内的确极大的提升了北魏的国力,使其在与南朝齐的斗争中,占到了上风,但是隐患相当的大。
全面汉化使得鲜卑人逐渐丧失了自己的民族特色,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丢失了对蒙古高原的控制,失去了大后方。柔然,以及后来崛起的突厥,成为了北朝长久以来的边患。相对而言,冯太后以及后来的清朝统治者有保留的汉化政策,显然更务实一些。
迁都,又使得鲜卑统治集团,分裂为北方的六镇集团和南方的洛阳集团,为后来的六镇起义埋下了伏笔。
刘宋自刘义隆之后的几位君主,几乎全是昏君,除了自相残杀之外,什么事情也干不了。于是兰陵萧氏的萧道成,取代刘宋,建立了南朝齐。萧道成和他的儿子萧赜,算是这个短命王朝不多的亮点。但一来立国未久,主要忙于平定内乱,二来北朝正值冯太后和元宏执政,因此在外战方面没有取得什么成果。
南朝齐的后半段,同样也是昏君+骨肉相残,其混乱程度比之刘宋,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时兰陵萧氏另一支系的萧衍,取代南朝齐,建立了南朝梁。
钟离之战,是450年拓跋焘南征以来,南北朝之间最大规模的战役。北魏方面,孝文帝刚去世不久,国势正盛。而南朝方面,正处于上升期的萧衍,锐意进取,实力亦不可小视。
首先先发制人的是萧衍,可惜他犯了个错误,任命畏敌如虎的萧宏为主帅。魏军知其懦怯,遗巾帼以辱之,并歌之曰:“不畏萧娘与吕姥,但畏合肥有韦虎”。这里的韦虎指的就是韦睿。
韦睿早期并没有什么突出的业绩,直到跟随萧衍起兵,才开始展现自己的才华,这时他已经是60岁的老人了。因此韦睿带兵作战并不能骑马,只是在板车上督厉众军。但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在合肥攻坚战中,展现了他用兵的威猛霸气,成为这次不成功北伐的唯一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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